郭杰:学诗忆往

文章作者:  发布时间: 2024-04-07  浏览次数: 34

  花甲之年,蓦然回首,才发现自己毕生与诗歌结下了不解之缘。

  说到诗,自然会想起人们通常的议论:诗是语言的艺术。这话虽是老生常谈,却也千真万确。不过,我还是想补充一句:诗是在生活的长河里卷起的浪花,是在生活的大树上结出的果实。一个人的生活、一个时代的生活、一个民族的生活,带着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在内心深处焕发出瞬间的感悟或持久的激荡,心潮澎湃不能自已,借助于某种形式和技巧的语言流淌而下,自然就形成了诗。诗的写作过程,也是一个不断学习、不断超越的过程,在经典的学习中提高,在传统的继承中发展。 

  回忆童年时代,可以说,是在文化相对匮乏的时代度过的。尽管如此,那时的生活中,也还是偶或闪过诗的光亮。

  记得在小学高年级,有一次偶然从一本旧书上读到郭沫若的一些作品,那种气势磅礴的长诗,像带有道白意味的《凤凰涅槃》、带有戏剧色彩的《女神之再生》《湘累》《太阳礼赞》等,当时虽感觉新奇,对其意蕴实在是不甚了然,倒是像《黄浦江口》《天上的街市》那样的短诗,读起来朗朗上口,看似平淡却韵味悠长。后来,又读到田间的长篇抒情诗《给战斗者》,那短促紧张的节奏,激昂迸发的情绪,瞬间强烈地感染了我。他的街头诗铿锵有力,敲响了时代的鼓点,直到今天,我在诗歌写作时,往往不由自主地涌出节奏铿锵的短句,想来也是田间诗歌留下的印记吧。对于艾青,我虽然久闻其名,但阅读他的诗歌,却是较晚的事情,直到改革开放以后读到他的《光的赞歌》等,一时还无法理解其历史地位。再到后来,读了《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大堰河,我的保姆》等诗作,才在内心掀起了极为强烈的震撼——他的确精准把握住了历史巨变中我们民族的心律和脉动,并以无与伦比的诗歌艺术形式,完美地呈现出来。而我读闻一多的诗歌,虽然为时较早,但那种豆腐块式的新格律诗,很长时间都没有引发我的兴致,直到近年重读《死水》等篇章,才恍然明白,诗的格式和句式其实没有那么重要,领悟其中的真挚诗情才是学诗的根本要义。再如戴望舒的诗歌,流传虽不算多,而像《我用残损的手掌》这样的经典之作,每回读罢,常令我为之双目潸然。

  当代诗人中,令我印象至深的是贺敬之。他借鉴苏联诗人马雅可夫斯基而写作的阶梯诗,如《放声歌唱》等,激情四溢,影响了一代人,我自然也在其列。至于朦胧诗及其作者,应该说是与我同时代的人和事,当然印象更深。大学时,手刻油印本《今天》诗刊在同学中间流传,读过之后的激动之情,至今回想起来,还是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外国诗人给我影响最大的,当数俄罗斯诗人普希金。我读普希金,主要通过当代诗人和翻译家查良铮(笔名穆旦)。他所翻译的普希金长篇诗体小说《欧根·奥涅金》,是我平生最爱的外国文学作品,曾伴着少年的我,在摇曳烛光下,度过了无数个寒风呼啸、大雪纷飞的夜晚;至于他所翻译的《普希金抒情诗集》,更是我少年时代朝夕吟诵的精神食粮。

  在我的业师中以诗人著称的,老年一辈有吴奔星教授,中年一辈有徐荣街教授,他们都是我的本科老师。但这些老师都颇为低调,很少以诗示人,直到很久以后,才读到吴老师的《别》和徐老师的《你只有二十二岁》等诗篇,皆为感情深挚、语言生动的优秀之作。我在博士毕业以后,担任著名诗人、学者张松如(笔名公木)先生的学术助手。那时虽然隔三岔五要到先生家中讨论各种学术问题,而在诗歌创作方面,居然很少直接触及,及今思之,惋惜不已。好在六卷本《公木文集》早已行世,第一卷主要收录其诗歌作品,多年以后我还是经常翻阅,又如面聆教言,重新领受珍贵的指导,总算弥补了些许遗憾吧。


作者信息:

  郭杰,江苏徐州人,我校1977级中文系校友。现任深圳大学二级教授,博士生导师,兼任中国诗经学会副会长、中国屈原学会副会长、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学科规划评审组专家、教育部中文类专业教学指导委员会委员。历任深圳大学文学院院长、华南师范大学副校长、广东技术师范学院院长。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教学研究和高等学校管理工作。着有《古代思想与诗的世界》《屈原新论》《先秦诗歌史论》《白居易小传》《元好问》等书,出版诗集《故乡的歌》,主编(十卷本)《中国文学史话》。在《人民日报》《文艺研究》《文学遗产》等报刊发表论文数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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