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军是进大学以后的事了，和中学时代的学农、学工相比，这次学军已经淡化了浓厚的政治色彩，而成为一种目的单纯的训|练思想、作风的活动。虽然限于条件，没能换上军装，但毕竟可以过上几天准军人的生活，因此对我们来说，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此次学军，学校从当地驻地请来了优秀士兵，分别担任我们的连排长。这些年龄和我们相仿的战士，陡然连升三级，工作热情极高，对我们的要求十分严格。军训之初的内容是出操，其实就是平时体育课上的列队、报数、左转右转、齐步走之类，只是比体育课的活动量大得多，也严得多。举手投足，稍有差池，就要被叫出队列,在众人面前单个表演。我们同学中有一批老三届的;年龄多在而立和不惑之间，胳膊腿已经没有年轻人那么灵活，因而常被叫出队列。看他们那种笨拙而又认真的模样，常常连板着脸的排长也忍俊不禁。练正步走时，大家都没当回事，不就是甩甩胳膊踢踢腿吗? 可一做起来，问题还真不少，往往腿踢出去了，胳膊却忘了摆动; 或者胳膊动了，又忘了腿也是应该活动的。教官不厌其烦地做着示范，有人就是学不像。其中有位同学，平时学什么会什么，就是正步走“不来私”。别人是迈左腿摆右臂，摆左臂踢右腿，他却是相反，左腿左臂、右腿右臂朝同一方向摆动，如同机器人一般机械、呆板、僵硬。只要他一迈步，便招来阵阵哄笑，而他却一脸严肃，认真得要命。唯其认真，招来的笑声才更为响亮。这位同学，最终也没能过关，训练结束接受检阅时，大家气宇轩昂地正步从主席台前跨过，他却站在主席台一角，成了一名检阅者。

       学军期间，我们曾到坦克部队参观，不仅亲眼看到了隆隆奔驰的坦克，还从炮塔钻进去操作了一番。想不到这庞然大物，里面的空间竟然那么狭小，坐在驾驶员的位子上，连转身的空隙也没有。我们的班长，一位丰满的男同学,好不容易把身子塞进了炮塔，却无论如何也拱不出来了，最后只得作投降状，从里面伸出两只手，让外面的同学硬拽了出来。看他那狼狈不堪的样子，有人故意唱起那支有名的历史歌曲:我撂倒一个，俘虏一个，缴获他几只美国枪。”唱得他哭笑不得。

       学军的最后一个项目是射击。每人一支79步枪，先是练习拆卸保养枪支，然后学习瞄准:像明哲保身的人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求三点成一线。理论很简单，操作却不容易，主要是有人习惯了虎视眈眈，两只眼睛要么同睁，要么同闭，就是当不成盲人。没办法，只好滑稽地将一只眼睛蒙起来，如同影视作品中黑社会的老大。

       盼望已久的实弹射击终于开始了。队伍拉到驻军的靶场上，每人九发子弹,目标是百米之外的人形靶。前三枪不计环数，叫校枪。此前学校答应我们，凡是六枪达到五十环的，奖给一张电影票，是很叫座的《叶塞妮亚》。别看我们练瞄准时笨手笨脚的，但一到真枪实弹玩真格的,男同学是须眉不让巾帼，女同胞则巾帼不让须眉，个个都取得了不俗的成绩。令人惋惜而又叫绝的是我们的副班长，平时沉默寡言，貌似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可经她的手射出的子弹，弹弹无虚发。谁知验靶时，她的靶子上竟连一个弹孔也找不到，而相邻的靶子上，却如蜂窝般留下了十几个弹孔，并且全都聚集在靶心处。原来她把枪口对到了别人的靶子上，尽管枪法很准，可惜大方向搞错了，这位神枪手最终一环也没得到。相比之下，还是我运气，六发子弹，不多不少，正好打了五十环赢得了那张电影票。学军结束后，我们最大的收获是改掉了懒散的作风:原先好睡懒觉的，现在几乎可以做到闻鸡起舞了; 过去不迭被子、不理内务的，如今也自觉地改邪归正了。

       还有那些不修边幅的同学，也旧貌换新颜，变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起来。不仅如此，我们还和那几位”首长”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依依惜别之时，双方都有人洒下了难舍难分的泪水。分手之后，还时有往来。如今四十年过去了，不知他们是否还在军营，如果还在的话，大约早就该弄个师长旅长干干了吧。

仝建设，男，江苏邳州人，原中文系77级1班学生，江苏省运河中学语文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