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杰:滑铁卢平原上一棵孤独的树（外二首）

暮云低垂
草地连绵起伏
 
旷野上一片寂静
只听见风的声音
 
远去了
战场的厮杀
 
铁炮锈迹斑驳
硝烟早已散尽
 
滑铁卢平原上
我看见一棵孤独的树
 
茕茕独立
仿佛在叩问苍茫大地
 
风吹过雨打过
往事如晨雾隐逝
 
对面的远处
伫立着一尊铜像
 
那是世界上唯一的
给失败者塑造的铜像
 
拿破仑孤独地伫立着
像那棵孤独的树
 
这里是一切光荣的终点
他的神情显得落寞
 
他完全可以骄傲
他的威名征服了欧洲
 
也征服了历史
和人们的记忆
 
一切光荣都有终点
拿破仑也不例外
 
那些击败他的英雄们
早已不被记起
 
而拿破仑还孤独地
伫立在那里
 
他伫立在滑铁卢平原上
像一棵孤独的树
 
身后是无边的天穹
暮云起伏

桅 杆

天空湛蓝
大海湛蓝
天海连成一线
驶出一点桅杆

脚下礁石斑斑
头上白云片片
微风轻轻吹来
目光飘向天海之间

想那船上的人
也在眺望远岸
寻找一棵棵棕榈
和棕榈下的沙滩

曾否经历过风浪
和风浪中的惊险
漆黑的海面茫茫无际
暴雨抽打着脆弱的甲板

曾否经历过饥渴
和饥渴中的晕眩
阳光曝晒下口唇焦裂
迷幻中看见了一泓清泉

或者一条粉红的丝带
连结多少夜的孤单
或者一张褪色的照片
牵动那不眠的双眼

但却不曾停止过
油漆斑驳的航船
靠着那只旧舵
和心中的罗盘

终于归来
总算归来
当双脚踏上码头
那是幸福的瞬间

夏夜村头小景

月光下
小桥头
两个身影儿
慢慢往一块儿凑

夜风吹
柳梢垂
两个身影儿
终于扎成一堆儿

远远一个身影儿
从村里走出来
沿着田边的小道儿
走向这边儿来

微微弯着腰身
披着件衣裳
一片片麦浪
在他脚步下起伏

那人影儿渐渐走来
并不很靠近
在静静的夜色里
轻轻咳了几声

啊！那是我爹
赶快赶快松开
唉！那是你爹
赶紧赶紧起来

四周没声响
只有河水缓缓流
两个人影儿
规规矩矩坐在小桥头

那人影儿转回身
慢悠悠往村里走
看，你爹回去了
真吓得我一抖

时候不早了
我也该往家走
一个说着要起身
一个却拉着不放手

月光下
小桥头
两个年轻的身影儿
慢慢又往一堆儿凑

原载《湘潭文学》2022年第二期

作者简介

郭杰，深圳大学人文学院二级教授，博士生导师。兼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学科规划评审组专家，教育部中文类专业教学指导委员会委员。